【虛癆續論】 (前論俯首從時不過於時,法中錄其可以姑從者為淺病立法。余復續此論從《內經》「勞者溫之、損者溫之」兩言,悟入左右逢源,取效捷如影響。至於痰飲、咳嗽、怔忡、不寐及婦人經水不調等病,皆虛癆中必有之症,已詳各門,毋庸再贅,宜參考之。) 虛癆症,宋元諸家,分類別名,繁而無緒,如治絲而棼也。
丹溪頗有把柄,專主補陰,用四物湯,加黃柏、知母之類,後世非之。
明。薛立齋出以六君子、四君子、歸脾湯、補中益氣湯、加味逍遙散之類,與六味丸、八味丸、養榮湯之類間服。
開口便以先後天立論,雖視諸家頗高一格,其實開後人便易之門。
到張景岳出,專宗薛氏先天之旨,而先天中分出元陰、元陽,立左右歸飲丸,及大補元煎之類。
有補無瀉,自詡專家。
雖論中有氣虛、精虛之辨,而大旨以氣化為水,水化為氣,陰陽互根,用方不甚分別,惟以熟地一味,無方不有,無病不用。
是於簡便之中,又開一簡便之門。
且有著《藥性》云:地黃生於中州沃土,色黃味甘,謂非脾胃正藥,吾不信也。
此論一出,而《本經》《金匱》諸聖訓,掃地盡矣。
夫薛氏書,通共二十四種,吾不能一一摘其弊。
而觀其案中所陳病源,俱系臆說,罕能闡《靈》、《素》不言之秘;所用方法,不出二十余方,加減雜沓,未能會《本經》性味之微。
時賢徐靈胎目為庸醫之首,實不得已而為此憤激之言也。
即景岳以陰虛陽虛,鋪張滿紙,亦屬浮泛套談。
能讀《金匱》者,便知余言不謬也。
詳考虛勞治法,自《內經》而外,扁鵲最精。
上損從陽,下損從陰。
其於針砭所莫治者,調以甘藥。
《金匱》因之,而立建中諸方。
意以營衛之道,納穀為寶。
居常調營衛以安其穀,壽命之本,積精自剛。
居常節欲以生其精,及病之甫成,脈才見端,惟恃建中復脈為主治。
皆稼穡作甘之善藥,一遵「精不足者,補之以味」之義也。
景岳亦會得甘溫之理,或變而為甘寒至靜之用,視慣用苦寒戕伐中土者頗別。
然方方重用熟地,自數錢以及數兩,古法蕩然矣。
且熟地之用滯,非胃所宜。
(《經》云:六腑者,傳化物而不藏,以通為用。)其性濕,非脾所喜。
彼蓋取滋潤以填補其精,而不知精生於穀,脾胃傷則穀少久而不生其血,血少自不能化精,而虛勞日甚。
況虛勞之人,必有痰嗽,亦最易感冒,若重用頻用熟地,又佐之以參、朮,則風寒閉於皮毛而不出,痰火壅滯於胸膈而不清,藥入病增,謂非人人之共見乎!
予於此症,每力爭治法,無如醫友及病家,心服薛氏、景岳諸法,以六味、八味、左歸、右歸、補中、逍遙、六君、四君、大補元煎之類,謂不寒不燥之品,先入為主,至死不悔,亦斯民之厄也。
戊申秋闈後,抑郁無聊,取《內經》、《金匱》等書,重加研究,參之平時所目擊之症,如何而愈,如何而劇而死,大有所悟。
知虛癆之病,死於病者少,死於藥者多。
侃侃不阿,起立齋,景岳於今日,當亦許為直友也。
請略陳方治於下,以為耳食治虛癆者,腦後下一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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