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脾胃者,水穀之海也,水穀入口,而胃以納之,脾以克之,脾胃氣旺,則穀肉果菜俱能消化為糟粕矣。
經云:飲食入胃,游溢精氣,上輸於脾,脾氣散精,上歸於肺,通調水道,下輸膀胱,水精四布,五經並行,合於四時五臟,陰陽揆度,以為常也。
蓋脾土宜暖,而不宜生冷,若人之原稟,脾胃怯弱,氣血虛憊,兼以不善調攝,或恣其飲食,或寒溫不適,飢飽失宜,愈傷脾氣。
凡百飲食,入於胃中,不能克消,以致停蓄,遂成宿滯,變生諸疾,東垣因以內傷論為證名也。
至若又謂榮氣穀氣元氣清氣運氣衛氣之六者,斯皆胃氣之別名,其實為一也。
且人身五臟,皆稟於胃,胃和則穀氣上升,而穀氣者,乃足少陽膽、手少陽三焦,元氣始發,生長萬化之用者也。胃傷則中氣不足,中氣不足則不能滋養元氣,元氣不充,則臟腑真氣皆為不足,而心火獨盛矣。
心火者,陰火也,起由下焦,其系於心,心不自主,相火代之。
相火者,下焦心胞之火,乃為元氣之賊也。
然火與元氣不兩立,必一盛則一負矣,而脾胃氣衰,則下流於腎肝,陰火得以乘其上位,於是元氣受病,系於上焦心肺之氣。
蓋心主榮血,肺主衛氣,榮衛失守,則諸病生焉。
夫人之真氣衰旺,豈不由乎飲食之致然哉?
凡諸飲食所傷,當各以消導之藥,以克其所傷之物,俾脾氣愈旺,而五穀之精華上騰,應乎天而為清氣也。
彼神氣強盛,七神衛護,生氣不乏,增益大旺,氣血周漩,百病不能侵矣。
雖有大風苛毒,豈能為害耶?
是以易水張先生,當謂停滯不可恣用利藥,下咽少頃,其藥味施化,標皮之力始開,便覺寬快。
及致所傷之物已去,稍過三兩時辰,其藥品盡化,性味大作,而其停滯雖大,不知脾胃反傷矣。
脾胃一傷,則真元之氣敗壞,致生諸虛百疾而夭人壽,此醫之過歟。
而東垣論其內傷,皆由喜怒勞役,飲食飢飽,致傷脾胃而然也。
劉河間又謂:天真者,為造化之元氣,在人身得以執天機而行六氣,分地紀而運五行。
是故人身也,天地也,一而二,二而一者也。
若人調理適宜,邪勿能傷,而血脈壯盛,精氣增益,周身生化,則一疾無矣。
或於憂愁思慮,飢飽勞役,大驚卒恐,致真氣耗散,血氣分離,其五行六氣,遂有愆膈,則百病作矣。
故經曰:飲食勞倦則傷脾,形寒飲冷則傷肺也。
原夫宿食為病,由臟氣虛弱,寒在脾胃之間,致穀食不能消化,停積於中也。
且舊穀未消,新穀又入,脾氣已弱,不復能克,而新舊相積,故經宿不消,則令人腹脹氣急,噫氣醋心,食臭惡心,時復憎寒壯熱,或頭痛似瘧也,且噫氣醋心者,由上焦有停痰積飲,胃中有宿冷食積,脾氣不能磨克其食,故腹脹而氣逆,所以好噫氣吞酸,氣息食臭也。
惡心者,緣心下有停水積飲之故也。
而心主火,脾主土,土性克水,今脾虛不能克消,水飲米飲不散,上乘於心,復遇冷氣所加,致令火氣不宣,則心中淡淡然欲吐也,其脈右寸浮而大,按之反澀,尺脈亦微而澀。
假若脾胃有伏熱,亦因食積不消者,身則發熱,狀似傷寒,惟身不痛為異也。
大抵宿食所傷,則皆惡寒,然當分上中下三脘治之。
積物之停於中下脘者,重則依仲景法,大小承氣湯備急丹類用之,輕則以東垣枳朮等丸治之,在上脘而食物,其氣反壅塞於上,其脈氣口緊,盛於人迎兩三倍者,必以吐之。
經云:上部有脈,下部無脈,其人當吐不吐者死,宜以瓜蒂散,吐去其物。
若去不盡,以消導藥磨之;
若物已去,而脾胃元氣或被傷者,以東垣內傷所論,補益法中益氣等湯,是有如先食熱物而不傷,繼用寒物,因後寒食,致前食亦不消化而傷者,當詢問其寒食熱食,孰多孰少,斟酌以藥。
如其寒物一分,熱物二分,則當以寒藥二分,熱藥一分,相合投之。
或先飲酒而後食寒冷,及傷熱物冰水等物者,當詢其次序多寡所傷,量其寒熱之劑,分散可也。
職於醫者,宜臨證察脈,看人虛實老幼,以施治療,庶不苟且。
切不可便用辛燥峻利等藥服之,求愈而反為害也,則當慎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