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商呂過曲•香遍滿】
<P> </P>佳人絕世，千秋第一冤禍奇。
<P> </P>把無限綢繆輕拋棄。
<P> </P>可憐非得已。
<P> </P>死生無見期。
<P> </P>空留萬種悲，枉罰下多情誓。
<P> </P>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朝天懶】
<P> </P>【朝天子】
<P> </P>［貼引雜扮二仙女上］好會年年天上期，不似塵緣淺，有變移。
<P> </P>【水紅花】
<P> </P>見仙郎河畔獨徘徊，把駕頻催。
<P> </P>［雜報介］天孫到。
<P> </P>［小生迎介］天孫來了。
<P> </P>［同織女對拜介］［合］<BR><BR>【懶畫眉】
<P> </P>相逢一笑深深拜，隔歲離情各自知。
<P> </P>［小生］天孫，請同到鬥牛宮去。
<P> </P>［攜貼行介］攜手步雲中，［貼］仙裾揚好風。
<P> </P>［合］河明烏鵲渚，星聚鬥牛宮。
<P> </P>［到介］［雜暗下］［小生］天孫請坐。
<P> </P>［坐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二犯梧桐樹】
<P> </P>【金梧桐】
<P> </P>瓊花繞繡帷，霞錦搖珠珮。
<P> </P>［貼合］鬥府星宮，歲歲今宵會。
<P> </P>【梧桐樹】
<P> </P>銀河碧落神仙配，地久天長，豈但朝朝暮暮期。
<P> </P>【五更轉】
<P> </P>願教他人世上夫妻輩，都似我和伊，永遠成雙作對。
<P> </P>［小生］天孫，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浣溪沙】
<P> </P>你且慢提，人間世、有一處怎偏忘記。
<P> </P>［貼］忘了何處？
<P> </P>［小生］可記得長生殿裏人一對，曾向我焚香密誓齊。
<P> </P>［貼］此李三郎與楊玉環之事也，我怎不記得。
<P> </P>［小生］天孫既然記得，須念彼、墮萬古傷心地，他願世世生生，忍教中路分離。
<P> </P>［貼］提起玉環之事，委實可傷。
<P> </P>我前因馬嵬土地之奏，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劉潑帽】
<P> </P>念他獨抱情無際，死和生守定不移，含冤流落幽冥地。
<P> </P>因此呵，為他奏玉墀，令再證蓬萊位。
<P> </P>［小生笑介］天孫雖則如此，只是他呵，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秋夜月】
<P> </P>做玉妃、不過群仙隊，寡鵠孤鸞白雲內，何如並翼鴛鴦美。
<P> </P>念盟言在彼，與圓成仗你。
<P> </P>［貼］仙郎，我豈不欲為他重續斷緣。
<P> </P>只是李三郎呵，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東甌令】
<P> </P>他情輕斷，誓先隳，那玉環呵，一個鍾情枉自癡。
<P> </P>從來薄幸男兒輩，多負了佳人意。
<P> </P>伯勞東去燕西飛，怎使做雙棲！
<P> </P>［小生］天孫所言，李三郎自應知罪。
<P> </P>但是當日馬嵬之變呵，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金蓮子】
<P> </P>國事危，君王有令也反抗逼，怎救的、佳人命催。
<P> </P>想今日也不知怎生般悔恨與傷悲。
<P> </P>［貼］仙郎恁般說，李三郎罪有可原。
<P> </P>他若果有悔心，再為證完前誓便了。
<P> </P>［二雜上］啟娘娘，天雞將唱，請娘娘渡河。
<P> </P>［貼］就此告辭。
<P> </P>［小生］河邊相送。
<P> </P>［攜手行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四出 慫合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尾聲】
<P> </P>沒來由將他人情事閑評議，把這度良宵虛廢。
<P> </P>唉，李三郎、楊玉環，可知俺破一夜工夫都為著你！
<P> </P>雲階月地一相過，杜牧 爭奈閑思往事何。
<P> </P>白居易一自仙娥歸碧落，劉滄 千秋休恨馬嵬坡。
<P> </P>徐 夤 吳評：“乞巧前盟雙星作合，若無此折便漏卻牛郎矣。
<P> </P>寫牛郎慫恿，亦情理所必至者。”
<P> </P>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越調引子•霜天曉角】
<P> </P>［生上］愁深夢杳，白髮添多少。
<P> </P>最苦佳人逝早，傷獨夜，恨閑宵。
<P> </P>“不堪閑夜雨聲頻，一念重泉一愴神。
<P> </P>挑盡燈花眠不得，淒涼南內更何人。”
<P> </P>朕自幸蜀還京，退居南內，每日只是思想妃子。
<P> </P>前在馬嵬改葬，指望一睹遺容，不想變為空穴，只剩香囊一個。
<P> </P>不知果然屍解，還是玉化香消？
<P> </P>徒然輾轉尋思，怎得見他一面？
<P> </P>今夜對著這一庭苦雨、半壁愁燈，好不淒涼人也！
<P> </P>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越調過曲•小桃紅】
<P> </P>冷風掠雨戰長宵，聽點點都向那梧桐哨也。
<P> </P>蕭蕭颯颯，一齊把亂愁敲，才住了又還飄。
<P> </P>那堪是鳳幃空，串煙銷，人兒坐，廝湊著孤燈照也，恨同聽沒個嬌嬈。
<P> </P>［淚介］猛想著舊歡娛，止不住淚痕交。
<P> </P>［內打初更介］［小生內唱、生作聽介］呀，何處歌聲，淒淒入耳，得非梨園舊人乎？
<P> </P>不免到簾前，憑闌一聽。
<P> </P>［作起立憑闌介］此張野狐之聲也，且聽他唱的是甚曲兒？
<P> </P>［作一面聽、一面欷歔掩淚介］［小生在場內高處唱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下山虎】
<P> </P>萬山蜀道，古棧岧嶢。
<P> </P>急雨催林杪，鐸鈴亂敲。
<P> </P>似怨如愁，碎聒不了，回應空山魂暗消。
<P> </P>一聲兒忽慢嫋，一聲兒忽緊搖。
<P> </P>無限傷心事，被他逗挑，寫入清商傳恨遙。
<P> </P>［內二鼓介］［生悲介］呀，原來是朕所制“雨霖鈴”之曲。
<P> </P>記昔朕在棧道，雨中聞鈴聲相應，痛念妃子，因采其聲，製成此曲。
<P> </P>今夜聞之，想起蜀道悲淒，愈加腸斷也。
<P> </P>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五韻美】
<P> </P>聽淋鈴，傷懷抱。
<P> </P>淒涼萬種新舊繞，把愁人禁虐得十分惱。
<P> </P>天荒地老，這種恨誰人知道。
<P> </P>你聽窗外雨聲越發大了。
<P> </P>疏還密，低複高，才合眼，又幾陣窗前把人夢攪。
<P> </P>［醜上］“西宮南內多秋草，夜雨梧桐落葉時。”
<P> </P>［見介］夜已深了，請萬歲爺安寢罷。
<P> </P>［內三鼓介］［生］呀，漏鼓三交，且自隱幾而臥。
<P> </P>哎，今夜呵，知甚夢兒得到俺眼裏來也！
<P> </P>［仰哭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哭相思】
<P> </P>悠悠生死別經年，魂魄不曾來入夢。
<P> </P>［睡介］［醜］萬歲爺睡了，咱家也去歇息兒咱。
<P> </P>［虛下］［小生、副淨扮二內侍帶劍上］“幽情消未得，入夢感君王。”
<P> </P>［向上跪介］萬歲爺請醒來。
<P> </P>［生作醒看介］你二人是那裏來的？
<P> </P>［小生、副淨］奴婢奉楊娘娘之命，來請萬歲爺。
<P> </P>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五般宜】
<P> </P>只為當日個亂軍中禍殃慘遭，悄地向人叢裏換妝隱逃，因此上流落久蓬飄。
<P> </P>［生驚喜介］呀，原來楊娘娘不曾死，如今卻在那裏！
<P> </P>［小生、副淨］為陛下朝想暮想，恨索愁繞，因此把驛庭靜掃，［叩頭介］望鑾輿幸早。
<P> </P>說要把牛女會深盟，和君王續未了。
<P> </P>［生淚介］朕為妃子百般思想，那曉得卻在驛中。
<P> </P>你二人快隨朕前去，連夜迎回便了。
<P> </P>［小生、副淨］領旨。
<P> </P>［引生行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山麻秸】
<P> </P>［換頭］喜聽說如花貌，猶兀自現在人間，當面堪邀。
<P> </P>忙教、潛出了御苑內夾城複道，顧不得夜深人靜，露涼風冷，月黑途遙。
<P> </P>［末上攔介］陛下久已安居南內，因何深夜微行，到那裏去？
<P> </P>［生驚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蠻牌令】
<P> </P>何處潑官僚，攔駕語嘵嘵？
<P> </P>［末］臣乃陳元禮，陛下快請回宮。
<P> </P>［生怒介］唗，陳元禮，你當日在馬嵬驛中，暗激軍士逼死貴妃，罪不容誅。
<P> </P>今日又待來犯駕麼？
<P> </P>君臣全不顧，輒取肆狂驍。
<P> </P>［末］陛下若不回宮，只怕六軍又將生變。
<P> </P>［生］唗，陳元禮，你欺朕無權柄，閒居退朝。
<P> </P>只逞你有威風，卒悍兵驕。
<P> </P>法能容，罪怎饒。
<P> </P>叫內侍，快把這亂臣賊子首級懸梟。
<P> </P>［小生、副淨］領旨。
<P> </P>［作拿末殺下，轉介］啟萬歲爺已到驛前了。
<P> </P>請萬歲爺進去。
<P> </P>［暗下］［生進介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黑麻令】
<P> </P>只見沒多半空寮、廢寮，冷清清臨著這荒郊、遠郊。
<P> </P>內侍，娘娘在那裏？
<P> </P>［回顧介］呀，怎一個也不見了。
<P> </P>單則聽颯刺刺風搖、樹搖，啾唧唧四壁寒蛩絮，一片愁苗、怨苗。
<P> </P>［哭介］哎喲，我那妃子呵，叫不了花嬌、月嬌，料多應形消、影消。
<P> </P>［內鳴鑼，生驚介］呀，好奇怪，一霎時連驛亭也都不見，倒來到曲江池上了。
<P> </P>好一片大水也。
<P> </P>不堤防斷砌、頹垣，翻做了驚濤、沸濤。
<P> </P>［望介］你看大水中間，又湧出一個怪物。
<P> </P>豬首龍身，舞爪張牙，奔突而來。
<P> </P>好怕人也！
<P> </P>［內鳴鑼，扮豬龍、項帶鐵索、跳上撲生，生驚奔，趕至原處睡介］［二金甲神執錘上，擊豬龍喝介］唗，孽畜，好無禮！
<P> </P>怎又逃出，到此驚犯聖駕，還不快去。
<P> </P>［作牽豬龍，打下］［生作驚叫介］哎喲，唬殺我也。
<P> </P>［醜急上，扶介］萬歲爺，為何夢中大叫？
<P> </P>［生作呆坐、定神介］高力士，外邊什麼響？
<P> </P>［醜］是梧桐上的雨聲？
<P> </P>［內打四更介］［生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江神子】
<P> </P>［別體］我只道誰驚殘夢飄，原來是亂雨蕭蕭。
<P> </P>恨殺他枕邊不肯相饒，聲聲點點到寒梢，只待把潑梧桐鋸倒。
<P> </P>高力士，朕方才夢見兩個內侍，說楊娘娘在馬嵬驛中來請朕去。
<P> </P>多應芳魂未散。
<P> </P>朕想昔時漢武帝思念李夫人，有李少君為之召魂相見，今日豈無其人！
<P> </P>你待天明，可即傳旨，遍覓方士來與楊娘娘召魂。
<P> </P>［醜］領旨。
<P> </P>［內五鼓介］［生］ </STRONG></B>
<B>
<P align=center><STRONG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長生殿 第四十五出 雨夢</FONT>】</FONT></STRONG></P>
<P><STRONG><BR>【尾聲】
<P> </P>紛紛淚點如珠掉，梧桐樹上雨聲廝鬧。
<P> </P>只隔著一個窗兒直滴到曉。
<P> </P>半壁殘燈閃閃明，吳 融 雨中因想雨淋鈴。
<P> </P>羅隱傷心一覺興亡夢，方壺居士 直欲裁書問杳冥。
<P> </P>魏樸 吳評：“切切淒淒，讀之蕭蕭頭白，與白仁甫北詞參看，雖有采摭，殆未易優劣也。”
<P> </P>“不恨獨聽，而恨不同聽，因想起舊歡，自然落淚。”
<P> </P>吳評：“才情竭處忽生幻想，真有水窮山盡坐看雲起之妙。”
<P> </P>吳評：“陳將軍忠烈治國，少陵已有定評，然為明皇極寫鍾情，不得不痛恨元禮。
<P> </P>而在蜀之時，欲殺不敢，回鑾之後欲殺又不能，故於夢寐中見之。
<P> </P>觀者勿疑為髦荒快意，顛倒是非也。”
<P> </P>吳評：“夢境中大水數見不鮮矣，卻以曲江襯出，將歡娛舊地變成荒涼。
<P> </P>又洪水中幻出豬龍為祿山結案，豈是尋常思議所及。
<P> </P>或疑是豬龍當於刺逆折見之，令人醒目，此處翻似贅疣。
<P> </P>不知劇中純用側寫文章，靈妙法門，無一呆筆板墨也。”
<P> </P>吳評：“一篇中唐詩、宋詞、元曲奔赴腕下，都為我用。”
<P> </P></STRONG></B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