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仿寓意草 卷下 蘭如弟鬼病治效】
<b><P align=center><FONT size=5>【<FONT color=red>仿寓意草 卷下 蘭如弟鬼病治效</FONT>】</FONT></P>
<P> </P>蘭如弟鬼病治效
<P> </P>蘭如七弟吾胞弟也,又受業於予,入泮食餼晶學兼優,學中拱服且素不好色,專惡淫邪,惟信陰陽,未免偏執。
<P> </P>道光十三年有友鄭某妻病莫治,托求仙方,蘭如誠心設壇,乩竟自動降壇,詩句甚屬清通,自稱清風真人,蘭如以為神異。
<P> </P>然所降之方全無效驗,此不過靈鬼遊魂能通文義者之所為,非真仙方也。
<P> </P>果仙也,方豈有不驗者。
<P> </P>奈蘭如十分敬信,以為神仙竟可求而至。
<P> </P>十四年元旦乃蘭如花甲壽辰,忽獨自一人辟居云台山道院,托言持齋誦經報母,半月後回家開館,而早晚獨處密室,不許他人窺伺,惟聞檀降香氣徹夜不絕。
<P> </P>吾弟兄久已分居,伊繼室年輕不知道理,二三小兒女更不知事,聽其所為,吾家竟毫無聞見,百日後蘭如怡然自得,偶與餘晤,謂吾子皆能誠信,將來欲傳之以道。
<P> </P>予詢何道,謂予不信,笑而不言,予亦置之。
<P> </P>忽於秋間伊家傳蘭如往往徹夜不眠,似與人吵鬧,不知何故?
<P> </P>中秋日蘭如進城敬香,順至於家似有話說,予適不在,怏怏而去。
<P> </P>據內人云:七爺神情恍惚,消瘦異常,近聞其家稱有鬼纏鬧,光景逼真。
<P> </P>奈何予因終日診病,未能得暇,因思二十二日秋分年例祭祠,伊最重祀先,是日必到,可以面察情形。
<P> </P>於是前期約伊早會,是日與合族在祠專候,直至日午而蘭如不來,特著人往請,竟辭以病。
<P> </P>予更著僕人率輿夫四人將輿前去強接而至,至則在祖先前伏地大哭,口稱我如何該如此死法;且稱我如此傷痛,他竟不許我眼淚出來。
<P> </P>眾人拉勸不起,予親自扶起,見其面果無滴淚,予曰:據弟言是有鬼矣。
<P> </P>論治鬼予實有專長,弟無慮也。
<P> </P>祀事畢後,喚輿同至予家,予細加盤問此鬼從何而來,伊尚含糊,予笑曰:弟雖不言,吾已知之矣。
<P> </P>此弟煉筆錄招來之鬼也。
<P> </P>蘭如驚曰:兄何以知吾煉筆錄?
<P> </P>予曰:弟之生性志誠而愚,素信鬼神,聞去冬弟為鄭姓設壇扶乩,居然有甚清風真人降壇,此不過一鬼耳。
<P> </P>夫秦皇漢武求神仙而不得,千古奉以為戒,豈有我輩凡人設此乩壇即有神仙下降者。
<P> </P>故夫今之扶乩者有二,一則全無憑藉,自畫砂盤,假託神仙,以之愚人;一則或遇遊魂,居然亂動,誤認神仙,轉以自愚。
<P> </P>究之愚人之害尚小,而自愚之害則不可勝言也。
<P> </P>故夫清風真人實鬼也,而弟直以為仙也,神仙既可求而至,何不竟煉筆錄使仙與我合而為一也。
<P> </P>故弟吃報母齋至百日者,實煉筆錄也。
<P> </P>他人煉筆錄十無一成,而弟獨能成者,有現成清風之鬼魂,鬼欲附弟,而弟又求鬼,故一煉而成也。
<P> </P>弟與鬼初合之時必有彼此相契之意,故弟以為神奇,而且欲傳諸侄也。
<P> </P>久之而鬼附人身有何好處,自然轉生惡念,欲害弟命,鬼本利人之死也,甚且鬼生癡念,冀弟死而伊即借軀殼以回生,若此則逞其魑魅魍魎之術無所不至矣。
<P> </P>愚揣度如此,然乎否乎?
<P> </P>蘭如曰:人鬼情形,皆被兄道盡矣。
<P> </P>弟實因扶乩有靈而煉筆錄,附弟者即清風真人,伊稱前生文士,位列桂宮,五六兩月以來常作詩文,文筆清挺,且甚敏捷,所作古風大有古氣,非弟所能,弟深佩服,以此日復一日,契合甚篤,凡所談論,無非文章道義。
<P> </P>不意七月間伊忽語涉淫邪,弟切責之,伊亦托戲言而止。
<P> </P>弟家素供觀音聖像,十五日弟清早敬香,伊忽於聖像頭頂幻出大紅鞋小腳一雙,弟不覺大怒,責問何褻瀆神靈,無禮至此。
<P> </P>伊言初亦善念,今不知何故變為惡念,如肯淫欲,可以相安,否則必致弟命而後已。
<P> </P>從此之後,日以淫詞褻語聒噪不已,偶見少婦略施脂粉,伊即幻其全身一絲不著,蠱惑弟心,甚即見一油頭背面,伊即幻出背面全體以相惑,致弟不敢見婦人之面。
<P> </P>八月以來,伊見弟心不動,遂於夜間作鬧,使弟不能安眠,眠則幻作淫夢,欲遺而醒,弟諭以既然不合,何不便去?
<P> </P>伊言能來不能去,已與我合氣,除非弟死,伊方能去。
<P> </P>弟言我亦何能即死?
<P> </P>伊言或刀或繩,皆是死法,否則耗盡精神,亦不愁弟不死。
<P> </P>弟不聽其言,伊徹夜吵鬧,睡則抓心,弟已八夜不沾床不合睫矣。
<P> </P>伊言弟命亦在早晚,今見兄面不過一別而已。
<P> </P>予笑曰:弟何愚也,死生有命,鬼何能為?
<P> </P>且此鬼欲弟死而不能死弟,乃欲弟自覓刀繩,其伎倆亦可鄙之至,弟何懼焉!予又若與鬼言曰:爾既通文義,當知情理,吾弟如此敬爾,乃忽誘之以淫,且懼之以死,反臉無情,天良喪盡,足見爾生前有文無行,淫惡多端,天理不容,以致絕子絕孫,死後遊魂無所依歸,不自修省,猶思害入耳。
<P> </P>然吾笑爾有害人之心,無害人之力,且有我在,我將以藥治爾,不去則以火在鬼哭穴灸爾,不去則以針在十三穴刺爾,看爾如何當受。
<P> </P>據弟云:鬼在腹中不時說語,似以說話為生氣,弟與他人言,伊即怪弟不聽伊言,更加吵鬧,其音聚於耳底,竟致不辨人言。
<P> </P>今與兄言,伊即不吵,且若靜聽,不知何故。
<P> </P>予聞之暗喜,據云鬼乃教門,不許弟吃豬肉。
<P> </P>予是晚大烹肉食,強弟大嚼;據云鬼遇飲食之馨香者,雖相隔甚遠而能嗅其氣味由鼻入腹;予以大蒜汁調雄黃、朱砂末,令弟先塗鼻竅而後食,鬼竟不敢復嗅,蓋鬼不能飲食,惟借馨香之氣味以為養,每飯肉食既為其所惡,而雄黃、朱砂又為其所畏,間有合式之馨香又不敢嗅,則失所養而鬼氣亦漸衰矣。
<P> </P>予因謂弟曰:治鬼易,治心難,妖由人興,鬼不自作。
<P> </P>弟讀孔聖之書,而於敬鬼神而遠之一語全不領略,心多妄念,致受此累,從今以後,當正其心,不可信鬼,不必懼鬼,任彼多言,弟只將心拿定,聽而不聞,鬼術自窮。
<P> </P>而予又以藥治之,不愁其不消滅也。
<P> </P>是夜予與對床而眠,先制安神定魄,扶正辟邪湯藥,臨臥與服,又以云汀宮保所書"天地正氣"四字,每字上有兩江總督朱印,向聞字能辟火,茲又以之辟邪,懸於床後。
<P> </P>又有家藏真藏香,囑人於弟臥床後暗暗點起,予親視弟臥,見其小衣不去,知其為夜間不眠地也。
<P> </P>予責之曰:我再三教汝不要懼他,汝膽怯如此,鬼安得不放肆耶。
<P> </P>逼令盡去小衣,且令人將衣遠置他處,告之曰:有我在此,保汝安眠,不必作中夜起舞之想也。
<P> </P>先是鬼不獨不許弟安眠,且誘以徹夜舞蹈,因煉筆錄時有持筆手舞一法,鬼誘以如此而來仍須如此而去,實欲耗其精神也。
<P> </P>故我言及此,是夜弟竟熟睡至辰正方覺,予亦適寤,偶然一咳,據弟云鬼聞咳聲在腹內嚇得蹌了三蹌。
<P> </P>予更暗喜,知予必能治之也。
<P> </P>於是第款留在家,暇則以言語治其心,晚則以藥石治其鬼,夜夜安眠,精神漸振。
<P> </P>然鬼無我在前仍刺刺不休,服藥後較為安靜,而日間尚在胸次拱脹作祟,於是另制丸藥,早服三錢,午服三錢,晚則進藥,鬼勢漸弱。
<P> </P>一日弟述其言曰;令兄醫道雖好,但我與爾合神,必欲治我,豈非兩敗俱傷耶!予笑曰:伊自稱文士,究竟不通,夫神藏於心,神合則心合,心合則式好無尤矣。
<P> </P>今弟現深惡而痛疾之,心之不合甚矣,尚何合神之有?
<P> </P>彼此說話不過借氣耳,弟如能聽而不聞,將氣亦不能借,尚望合神耶?
<P> </P>一日弟又述其言曰:伊連日深自悔恨,先本欲致弟命借軀殼以回生,不意百般淫誘竟不動心,真是個正經人;又遇見令兄醫道高明,連鬼之情形無不灼見,真乃我前生作孽,反陷於此,進退無法,望你轉懇令兄設一良法,讓我離去,感激不盡。
<P> </P>予曰:借軀殼以回生,本其不通之想,世有暴死而鬼附以生者,其精血本尚存也。
<P> </P>今伊欲弟淫欲而死,必定精枯髓竭,所謂無用之軀殼,伊些須鬼氣即能回生耶?
<P> </P>今伊既願去,伊從何處來仍從何處去耳,何必求予。
<P> </P>弟又述伊答言曰:伊本從口鼻而來,今屢次欲從口鼻掙出,竟不能去奈何?
<P> </P>予曰:清竅即不能去,濁竅亦可去,伊尚嫌穢耶?
<P> </P>數日後弟又述其言曰:伊言令兄分咐濁竅可去,實屬出路,我此時亦不嫌穢,但我屢次欲由濁竅掙出亦不能去,轉懇令兄用藥之中加何藥品使我乘勢而去,感恩無盡。
<P> </P>予笑曰:小鬼頭,敢欺我耶。
<P> </P>夫正氣旺則鬼氣衰,正氣衰則鬼氣旺,一定之理也。
<P> </P>今見弟正氣漸旺,伊之鬼氣漸衰,從前恐嚇之術不行,乃為哀憐之語,騙汝以騙子,以為予即可信其言,因於藥巾加大黃、巴豆之類,大為攻下,冀其乘勢而去,其實伊僅鬼氣耳,大黃巴豆攻下有形之物,不能攻下無形之氣,徒致無故攻下正氣大傷,鬼氣復旺,將更作祟,使予難治,伊視我為何如,乃敢如此見欺耶。
<P> </P>小鬼頭刁惡異常,我自能逐漸消磨,有如淩遲碎剮,以報其惡,將來連鬼亦不能成,尚欲何往耶?
<P> </P>此鬼凡三變,七月以前居然文人,七月以後竟是惡人,遇予以後又似小人。
<P> </P>予親至弟家,將所作詩文、所供牌位-齊燒毀,囑弟恐嚇之言固不可聽,哀憐之語亦不可聽,總以不動心為主。
<P> </P>伊千方百計欲動弟心,弟心動則可借氣,心不動則伊不能借氣,不能借人之氣,鬼氣自易消磨,聽而不聞乃不動心之要著也。
<P> </P>一月之中,予與弟同臥起,不時開導,加以藥力,鬼氣漸下不至心胸,語音漸飄不在耳底,而眠則無日不安也。
<P> </P>九月二十日外赴清江,半月回鎮,看弟光景未見大好,據云鬼見兄出門大為歡喜,以為此番准可要弟之命,在腹中頗不安靜,因兄前有不去將針之言,聞有包姓針科請來用針,鬼將氣拱在中腹,包姓即拱處一針,拔針之後覺氣外泄,而鬼並未去,反行得意,夜間漸不安眠,精神漸覺恍惚矣。
<P> </P>予默思治鬼原有針法,書所謂十三鬼穴一齊針是也。
<P> </P>但此鬼已與人合而為一不能用針,前言不過恐嚇之耳。
<P> </P>不意弟不解而妄請針科,包姓又不解而妄用針法,所針又非鬼穴反為鬼所戲弄,致傷正氣,正氣虛則鬼氣旺,所以又將作祟也。
<P> </P>幸我早回,尚無大害,惟此故不能與弟直言,弟知即鬼知也。
<P> </P>因慰之曰:包姓本不善針,而此鬼伎倆有限,亦無須用針大法,今我已回無慮也。
<P> </P>弟言鬼見兄回,亦甚懼怯,現在此報怨命運不好,無生理矣。
<P> </P>予曰:此無恥之魍魎,不必睬他。
<P> </P>復將弟邀住家中,仍同臥起如前,調治二十日後,鬼氣漸由中腹下至少腹,語音更遠而低,且不成文,意欲拱腹無力而止,初時每大解後鬼必拱鬧,正氣稍虛也。
<P> </P>兩月餘以來轉覺大解後腹中稍快,鬼氣漸消也。
<P> </P>弟亦知鬼無能為,欲回家去住,予知無反覆,聽其自便,惟丸藥尚逐日令服,囑全無而後已。
<P> </P>弟回家後亦二十餘日,而後影響全無,真如淩遲碎剮,鬼不成鬼也。
<P> </P>所服煎方不外乎氣血兩補兼以定魄安魂,服丸方則生熟黃精、龍骨、龍齒、虎骨、鹿膽、犀角、羚角、琥珀、朱砂,諸多寶貴靈通之品,鎮心辟邪,外加桃奴、箭羽、雷丸、雄黃殺鬼之藥,又以羊肉湯和丸,因鬼系教門,投其所好,又借腥膻之氣以散鬼氣。
<P> </P>知弟病者鮮不以為萬無痊理,乃竟為予治癒,一時以為大奇。
<P> </P>然此病固非予不能治,非弟素不好色不能治,而非親兄弟而甚相好者不能治,不然徒知用藥,而無千萬言講說之功,與數十日同住之久,亦安能獲效哉。
<P> </P>究其受惑之原由扶乩而起,今之以扶乩惑人者甚多,能毋聞之而警懼乎。
<P> </P>鬼之挪揄蘭如,刁詐百出,變幻無窮,不能備述,此不過紀其大略而已。
<P> </P>引用:<A href="http://jicheng.sabi.tw/jcw/book/%E4%BB%BF%E5%AF%93%E6%84%8F%E8%8D%89/index" target=_blank><FONT color=#0000ff><SPAN class=t_tag href="tag.php?name=http">http</SPAN>://jicheng.sabi.tw/jcw/book/ ... 4%8F%E8%8D%89/index</FONT></A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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